第二日雪薔醒來，見他靜靜睡著，心裏“咯噔”一下，搖了幾下，他還能動，沒有死。她松了口氣，摸摸頭已經不熱了。

“嚇死我了。”她手扶著心口道。

見他還睡著，輕輕擦了他頭上的汗，靜靜等著他醒過來。芷郁睡到快中午才醒，身體虛脫無力，她趕快拿水餵他喝。

“很乏嗎？”

“還好。”他虛弱道。

雪薔要他靠在自己身上，餵藥餵飯給他。

到了半晚時候，芷郁沒有再熱，可是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。他意識到是不是大限將至，病重時發熱，到要不行時候，身體便連發熱的力氣也沒有了。

“把孩子們叫來。”

芷郁病後怕孩子傷心，隔幾日才見一次，每次見必定要梳洗更衣，更折騰人。

雪薔哭起來，他怕是要不行了，找孩子來交代後事。

玄薇進屋撲進他懷裏就大哭起來。

芷郁終於止不住哭起來，抱著女兒道：“父親若是不行了，你且不可過分傷心。一輩子還長，只是我看不到我的心肝寶貝出嫁了。日後要好好保重，你安穩一生，爹娘就可瞑目了。”

玄薇哭道：“我才十三歲就要我沒了爹娘，一輩子如何安穩？父親，你要撐過去啊。”捶著她父親，哭得悲痛欲絕。

良卦連忙道：“長公主，別要皇上傷心啊。”

芷郁忍住淚，依次叫兒子到跟前，向祁源道：“你是長子，父親若有不測，江山社稷，千斤重擔便交付給你了。記住為君要善待黎民百姓，不可輕舉兵戈，塗炭生靈。我死後，你母親、姐弟就都托付給你了。軍國大事可與你丈人、白侍郎商議。為君不可擅斷專行，也切不可受人左右，必要時候要知道乾綱獨斷。”

“父皇，兒還挑不起這重擔，父皇要以江山社稷為重。”

芷郁點點頭，又拉過祁沐，道：“你上有兄姐，下有幼弟，最難不過你。我死後，你要輔佐哥哥，愛護姐弟。你丈人那裏將來你長大成人，若是執意想去，我也不攔你了。”

“父皇。”祁沐撲在他懷裏只是哭。

祁瀟過來，芷郁道：“我總說你娘，生了你大姐就再也不見有女兒。兄弟裏你最貌美，從小就愛黏人，以後爹娘不在，你好自保重。”

祁瀟摟住他父親，道：“我不要父皇死，父皇不會死的。”

芷郁又忍不住流淚。

良卦把祁瀟扶到一邊，祁湛到跟前，芷郁道：“我兒小小年紀就酷愛讀書，讀了好些書，父親甚是欣慰，長大後也要如此。”

祁湛也摟住父親哭了一陣，看了看祁澈，祁澈抹著眼淚過去。

“我兒雖小，卻知道安靜淡泊，實屬難得。父皇走後，不要過於難過，心安一世就是最大的福氣。”

這時候宮女抱了幼子祁潤來，孩子才兩歲，看著哥哥姐姐們哭，也哭起來。

芷郁道：“你還這樣小。願我兒和江山社稷，都能安穩昌泰。”

芷郁說完，再也沒有力氣，看到眼前兒啼女哭，無限哀慟。

良卦忙道：“太子，長公主和列為王爺要皇上休息會吧。”

雪薔拭淚道：“你們都先下去，父皇不過一時生病心重，說些厲害話，過些日子也要好的。”

子女們含淚出去，到門口玄薇又跑過來撲到他懷裏哭起來。雪薔安撫女兒道：“你父親沒有事的，早已不熱了。”

玄薇哭哭啼啼出門去了。

見孩子都離開了，芷郁感到是訣別了。

剛剛哭聲震天的寢宮，馬上又安靜的鴉雀無聲，又只剩了他們兩個，兩人抱在一起，好像等著末日。不知不覺兩人又睡過去，每次醒過來，雪薔都深怕他死了。她睡了一覺醒來，仍舊不放棄的要宮女端藥來給他喝。

兩人就這樣睡了醒，醒了喝藥，喝過藥再接著睡，昏天黑地的不知道是什麽時候。一次芷郁醒來，見外面黑蒙蒙的，怕屋子涼，門戶緊閉，能聽見北風的聲音。

冬天是那樣的長，那樣長，無邊無際。

“下雪了嗎？我想回仙雪宮。”

“天暖和了再回去。”

芷郁道：“若是能再回到寧楚，死也安心了。”

寧楚青芷城的王宮，雪薔也好想回去，好像回到那裏一切就都會好起來。那裏是他們的根基，他們的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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